
親愛的二哥:
那一年,我6歲。
那悲慘的一幕,50年,半個世紀過去了,至今仍然烙印在我的腦海裡,緊扣在我的內心深處,不曾揮去,也不可能揮走。這個令我舉家傷心欲絕的打擊,我們都認為這將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,永遠的遺憾,永遠的歉疚,因為我們無法完成父母親的遺願,找出真相。
50年前的那一天下午,我和媽媽坐在祖屋的門前,媽媽一針一線,為我縫製入學1年級的校衣。突然,我們看見劉叔叔載父親回來,我們還來不及猜測父親提早放工的原因,就目睹父親從摩托車上摔滾了下來!媽媽和我驚慌得不知所措,我只記得我嚇得嚎啕大哭,而可憐的媽媽則歇斯底里的尖叫個不停 ……
噩耗傳來,是我家噩夢的開始 ……
從那天起,愁雲慘霧瀰漫著整個家庭,父親的脾氣更像顆計時炸彈,隨時爆炸!6歲的我,似懂非懂,不明白為什麼父母親突然間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,也不知道為什麼父母親時常獨個兒發呆,甚至默默流淚。
50年過去了,或許時間經沖淡了家人對您的思念,但每當我回首,回首,感覺到我們似乎還有一項重大的任務尚未完成,那就是去查尋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回事? 究竟您的葬身之地在何處?
父母親在世時,沒有任何人敢觸及這起痛不欲生的悲劇。父母親的悲慟與無助深深感染了我幼小的心靈。我自覺到惟有不讓父母親操心,或許可化解及沖淡他倆的悲怛之情。
時間一晃12年過去了。日子在流逝的歲月中趨向平靜。家人面對事實,也接受了事實。
12年後,我中學畢業。在檳華女子中學6年,我深受3位良師,那就是畢業於臺灣大學的陳老師及2位黃老師的影響,我也希望有機會赴臺深造。
一天向父親提起赴臺深造事,父親當場愣傻了,隨後淚水迸湧而出,許久,許久不能停止。他悲咽的說,臺灣這兩個字是他心頭永遠的痛,如果沒有慘劇的發生,他再窮也會完成我的心願。壓抑在父親心靈深處10多年的鬱悒,一觸即發,震撼了我的心坎,也讓我體會到,父親,他身上被切掉的那塊肉,傷口雖癒合,但疤痕卻永遠存在。我不孝,竟然忍心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,竟然無情的去揭開父親的愴痛!我潸潸淚下,不是因為心願不能實現,而是感染到父親痛失愛子的悲慟欲絕。我除了遺憾,還是遺憾,因為直到父母親往生前,我們還是茫然無助,我們依然無法完成任務查出相以安撫父母親那顆破碎的心。
每每想到這點,我感慨不已,因為這個疑團將隨著我們這一代的離去而被埋葬,永遠的埋葬!
也因為這樣,我選擇進入師訓學院,因為這是父親的期望,也是他愛的鼓勵,我希望我能讓父親感覺到在精神上我是他最大的慰藉,在行動上我是他最有力的扶持。
您一去不返,你不告而永別,是家人的切膚之痛,令家人更為痛心疾首的是您死不見屍,就只憑一封電報通知,您就和家人陰陽兩隔!面對這樣的一份悽楚心酸,我們不曾,也不應該歸咎於臺灣。我始終認為,這是您在世間的緣分已盡,我們珍惜與您的兄弟姐妹情,我們不必再耿耿於懷,因為那份情,時間上雖然短暫,精神上卻永恆。
憑著三哥那股堅持不放棄的決心與毅力,也或許是您50年後感應到我們對您的思念而顯靈,進而指引貴人相助,三哥居然在50年後找到了您的葬身之地!!!這是一個奇蹟!沒有人可以相信的奇蹟!!!這更是一個夢!不可能實現的夢!!!
當夢境成真後,二姐,三哥,我及小兒於2014年4月4日清明節前夕迢迢千里來到了臺北您的墳墓前為您上香。這把香,是我特地從檳城檀香寺帶去的,為的是讓您感應到家鄉親友對您的那份愛與思念。
50年了,您孤零零的躺在異鄉,悽苦寂寞,令我們深感萬分難過與歉疚。然而,難過與歉疚之餘,我們卻也感到欣慰,因為從不可能到可能,從絕望到奇蹟出現,三哥努力不懈不言倦的付出,我們找到了您。
九泉之下的父母親若有靈,也應可告慰了。
願來世我們再續兄妹緣。妹 叩敬
2014年5月25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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